本质混邪杂食,过激洁癖勿扰
这里会有很多奇怪的CP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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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心蓝手随缘,评论多多益善

赞美纪德这样合格的陀粉!

最近看了纪德的《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六次讲座》,觉得他的评论很好,在这里记录一些,顺便略写一点自己的感想。

狄更斯小说无一不向我们表明无一不让我们感受心地价值超越智慧价值。我选择狄更斯作为例子,因为我觉得,就我们知道的所有伟大的小说家中首推他以最简单的方式把人按等级分类。我再补充一句:正因为如此他才深得人心。

然而,最近我几乎一口气重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有的作品,觉得他也把人按等级作相似的分类,也许不那么明显,却差不多同样简单明了。并非以人的心地好坏可以把他的人物按心地价值作等级分类(请原谅这个可恶的字眼),而是按人物自尊的多少进行分类。

“自尊”是个关键词。正如我的一个感觉是:检验陀氏男主的最好方法就是当众甩他一耳光,看看他如何反应。(所以我好喜欢斯塔夫罗金/梅什金公爵这个拉郎耳光组啊)自尊在某种意义上等于陀氏的“自我”,一个自尊全无的人既可以是公爵那样博爱到几乎任人欺侮的,也可以是斯塔夫罗金那样蔑视一切无所不为的。

 

我们首先要指出,陀氏人物中几乎全是一人多配偶,就是说,大概要使气质的复杂性更为充实,几乎所有人物同时可以爱几个人。另一个结果,也可以说,出自同一公设的另一个定理,就是几乎不可能产生嫉妒。陀氏人物不会也不能争风吃醋。

老陀就是个NTR/大三角爱好者啊!最典型的就是公爵,他不仅同时爱两个女人,他还爱自己的情敌罗戈仁;《白夜》的女主纳斯晶卡在新欢和旧爱之间徘徊不定;即便是斯塔夫罗金这种不爱任何人的家伙,也有两个箭头分别指向丽莎和达里娅。

我想这是老陀的“博爱”思想的体现,此博爱并非法国式的博爱,而是“忘我”的一种表现形式,在宗教式的心灵贯通中,每个人都可以是爱的对象,而且爱的程度不相上下。除了情欲爆发的爱(比如米佳对格鲁申卡)具有排他性之外,标准的陀氏爱情绝不限于一人。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来,行动家应该是才智平庸之辈,因为高傲的智者是作茧自缚的。智者从行动中看到的是某种妥协,思想的限制。投入行动的人在智者的感召下将会产生彼得·斯捷潘诺维奇以及斯梅尔佳科夫这类人物,在《罪与罚》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尚未把思想家和活动家分离。

智者不行动,而促使行动。我们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好几部小说中都找得到人物之间这种奇特的分配,这种令人不安的关系,这种神秘的默契:一方是有思想的人,另一方在他的感召下仿佛替他把思想化为行动。

 啧啧,纪德完美地解释了那种诡异的CP感呢!

其实我想说,除了思想者-行动者链条之外,拯救者也会加入这个反应堆,比如阿廖沙和达里娅,思想者的最终命运往往并不取决于行动者的行为后果,而视乎拯救者有无足够的力量,这三者能量的差异,构成了多种多样的结局。伊凡没有落到斯塔夫罗金的境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阿廖沙的能量非常大。

但是《白痴》很不一样,公爵自己同时担任着三种角色(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很傻很天真,但其实他是有思想哒),所以结局基本上就取决于他一念之间(也就是老陀一念之间)。

 

如何表明他的独立性?这就产生了焦虑。一切都许可了。许可什么?一个人有何能?

每当我们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中看到他的某个人物提出这个问题,我们便可确定过不多久将见到该人物垮台。我们最先发现拉斯科尼科夫,因为他首次萌发这个想法,而在尼采,这种想法就变成超人之虑……他早发现在希腊人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人那里已经提出过这个问题……这个答案,他们在行动和艺术作品中寻找并找到了……对于艺术家和对于活动家,超人的问题不成其为问题,抑或至少很快得到解决。他们的生命本身和他们的作品就是直接的答案。当问题悬而未决时,焦虑便产生……深思熟虑的人以及有想象而无行动的人是烦恼不堪的。

简而言之,思而不学则殆。当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牵扯到很多社会问题,有时你即使学了依然会殆,拉斯科尼科夫所遭遇的不仅仅是心灵上的困境,现实也一样压死人。不过,老陀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上帝不存,人将焉附?他的角色整天问到底有没有上帝?其实问的是:应不应该有上帝?值不值得有上帝?其实他们都知道,没有。

纪德的讲座里还有好多金句,这里暂时不多说了,总之很值得一读。

 

 

前一阵子跟一个朋友聊到老陀和托尔斯泰。她说托的作品一看就是想过了才写的,就像个一身穿戴整齐的文明人,而陀就是赤裸裸的灵魂朝你扑过来,完全无法抗拒。

我没有怎么看过托尔斯泰的作品,最近开始看《安娜》,大概读了四分之一的样子,非常舒缓流畅,不时有优美幽默的句子,总之就是作者写得很悠哉自然的那种感觉。不过由于阅读量太少(我打算等看完《战争与和平》再说话),我就不做比较了。

说回老陀,虽然我觉得他经常给人一种“没命了赶快写啊”的爆发和耿直感(大概因为他以写作谋生不得不赶的缘故),但其实这又与事实不符,老陀特别喜欢改文章,经常推倒重来,并不是一遍脱稿的作者。估计他觉得不对劲要改的地方,跟读者认为要改的地方不一样。以我看过的部分而言,他的文风质朴粗粝,几乎没有什么漂亮话,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而是比例非常低,低到我觉得他根本不在意这方面的事,他志不在此。

因为老陀是个灵魂作家,他自始至终最感兴趣,最想描写与表达的,就是人类灵魂。而灵魂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它不能穿衣服,不能掩饰自己,它黑黢黢、血淋淋,它本就是泥沙俱下的存在,它必须真实,真实到摸一摸都会磕得手疼。

而读者在直面它的时候,会产生被了解的痛感与快感。

 

阿廖沙·卡拉马佐夫被人诟病说塑造得不真实,现实中没有这样的人,某种程度上说不无道理,因为他本应该有下半部书来圆满自身的经历和性格的,我们所看到的他的故事远没有展开,据道听途说的大纲,完整版阿廖沙的形象会非常复杂(以老陀夭折的儿子命名的角色,很可能是他计划中的集大成之作)。但从另一个方面说,阿廖沙之所以感觉“离人远”,是因为这种人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很少见的。可是我们不能因为某种人物存量稀少,就说他们不值得写,或者忽略他们的现实意义。

(其实我觉得真正塑造得不够真实偏脸谱化的,是索尼娅,她除了善良纯洁并不断受苦之外别无其他,《罪与罚》到底不是陀氏最成熟的作品。)

以前我看过一篇讨论伊凡的文章,说他不是一个进行纯逻辑推理的思想者,而是真正直面生活中的哲学问题,He lives his problems. 其实阿廖沙也一样,他不是坐而论道的信仰者,他的信仰无一不体现在行动中并且对他人产生影响,He lives his beliefs. 

关于这个特点纪德也提到过,他拿法国文学来对比,说比起追求理想范式的法国人(有点文以载道的意思),陀氏更加立足于现实。他的小说中不存在理想型,所有的主角都有致命的缺点,而且人物之间没有强烈的褒贬。


 

然后我有一点体会是,写陀氏文学的同人很难。一方面因为我是个文盲,另一方面我觉得还是老陀的锅!倒不是说官逼同死的意思(老陀发福利并不算丧心病狂的),而是他的人物从根源上就比常人难以理解。

比如拉斯柯尼科夫,老陀把他的心理活动写到了每一根神经末梢,他做的每件事都有日志可查,好比programmed特别严谨的人造人,其内在的行为逻辑是很严密的。如果不理解此逻辑(特别是在叙述也乱乱的情况下),就无法写同人,一个新情节,一个原作中没有的互动,到底会不会发生?

结果写同人就不得不变成了简化活动……可惜提取出了一系列性格特征之后也不一定能还原,分辨率太低的话,人物看起来就仅仅是有原作角色标签的集合体罢了。

人物细化到了一定地步,就很难被复制,这是我非常佩服的老陀的一点,也是对有些作品不满的原因,太多文学的所谓人物塑造只能算端出了“人设”(有些名著也不免如此),堆几个属性,编几个吝啬的桥段就出锅了。这样的角色基本可以量产,再在同人创作中滚几番,出来个个形象都差不多。

啊,圈已经这么冷,为什么我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人产粮就该谢天谢地了,君不见整个LOF陀思妥耶夫斯基的tag数才三百多啊!

悲伤寂寞冷,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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