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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杨奥/尤莱] 盗火不息外传五:幕间

前文各章节请见汇总页

本外传是第二部结束时帝国侧的一些补充剧情,8500左右,含尤莱和少量双壁。

本章已修订。


外传五:幕间

帝国历490年十一月十二日,持续近五百年的高登巴姆王朝正式宣告结束,由罗严克拉姆王朝取而代之。史笔会如何结束这个过分冗长的章节尚未可知,不过,在平民与贵族中,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要翻页了。

加冕典礼之后,莱因哈特宣布了新任内阁成员,晋升为元帅的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分别担任宇宙舰队司令长官和统帅本部总长,军务省事务由梅克林格主持,缪拉兼任副手,其余国务内政等职位沿用了较多旧王朝富有经验的人士,也不乏从平民中提拔的优秀人才,帝国宰相则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暂时空置。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显眼的空缺,但似乎并未被莱因哈特纳入计划中,其一便是新帝国的继承人。说起与之最接近的那位——

“尤里安是个好孩子,”米达麦亚也曾经是尤里安的导师之一,正如他的多数导师一样,每次提起来都赞不绝口。“就是有一点太早熟了,明明年纪轻,却总是在照顾人,有时甚至让大人都感到惭愧呢!”

“包括照顾我们的皇帝陛下吗?虽然名义上是养子,实际上监护人才是被保护的一方呢。”罗严塔尔的语气中带着微妙的嘲讽。

“作为帝国臣民,我们每个人都有义务守护陛下啊。”

罗严塔尔摇了摇头,“不,我们的义务固然是同等的,可是权利却并不一样,陛下可不会同等地接受每一个人的保护。想象一下米达麦亚,倘若在巴米利恩战场上劝他退兵的是你我任何一人,他会听吗?尤里安占据的是吉尔菲艾斯的位置,却比吉尔菲艾斯更有优势,因为他至今还活着,未来有可能拥有比死者更多的特权。”

“更多的特权……” 米达麦亚慢慢地说,他心里明白对方的意思,加冕典礼上莱因哈特对尤里安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偏爱,让许多人心中产生了大胆的猜测。莱因哈特至今没有结婚,平时也不近女色,自然谈不上有后代,那么新帝国建立之后,谁来做继承人呢?尤里安固然是皇帝的养子,可他出身平民,年纪不大却历经过数个监护人,最早还隶属于旧贵族的阵营,这些都是公开的事实,不可能现在将他包装成罗严克拉姆或缪杰尔家族的人。如果要将未来的王冠放在一个外姓者的头上,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如果是问我个人的想法,我觉得尤里安很好,他可以成为任何人,可是……”米达麦亚一口一口地抿着酒,想到现实的种种障碍,便也拿不准该作何感想,“如果皇位不通过血缘继承,新帝国会面临很大的问题。所以,所以……唉。”

罗严塔尔见好友真诚又苦恼的表情反而笑了,异色的双眼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如果皇帝陛下真的这样做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米达麦亚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彷佛对他拿这种大事来开玩笑而感到不满。

“是真的。我会很高兴的。”

“别说了……依我看,你和皇帝陛下都应该去结婚!那样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罗严塔尔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竟弯下腰不停地咳嗽,让周围不少人侧目而视。在那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癫的瞬间,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竟有个女性的身影一闪而过,那女人有一头长长的浅金色卷发,美丽的眼睛里充满蔑视、诅咒与恨意,像是某种罪行的象征。倘若不是遭遇了王朝更迭与家族变故,以她的身份和美貌,进入后宫甚至成为皇后的可能性相当之高。罗严塔尔怀着一丝恶意畅想着那女人本可以拥有的大好前程,又想到莱因哈特身边空空如也的皇后之位,不由得笑得更大声了。

米达麦亚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在罗严塔尔看不到的地方神色忧郁,幸好对方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丢掉了那副戏谑的表情,话题也随之转移:

“我明天就先回去了,陛下说坎普的葬礼还是在奥丁办比较好。”

米达麦亚点点头。新皇帝有意将未来的帝国重心放在费沙,工部尚书也在着手设计宫殿了,但远征中阵亡的将士一定是想回到家乡的。其他提督已经陆续出发返航,米达麦亚被要求留守到最后再走,这固然是出于稳定时局的考虑,然而战争结束后依然待在这里让他感觉很不舒服,驻军已经尽量不影响市民的正常生活,也并没有从费沙的金库里夺取军费,可是因为交通和军事管制以及长期的动乱,近一年来本地物价飙升,破产者随处可见,从前的费沙向来是接纳各种人口净流入的大城市,被卷入战争之后,第一次破天荒人口减少了,直到莱因哈特登基后才显出一些恢复的信心……一想到这些,米达麦亚就没办法感到心安理得。

“我也想早点回家呢!”米达麦亚想起爱芳的笑容和拥抱,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世间的幸福是多么简单,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

“好啊,那就为下次再见干一杯吧。”罗严塔尔注视着他,十分善解人意地举杯道。

 

 

临近年底,奥丁沉浸在迎接新王朝与新年的一片欢声之中,不过,在这篇宏大的乐章里,亦有不和谐的音符时不时地出现:有两位市民欧根·李希特和卡尔·布拉格在公众媒体上发表了一封质询公开信,请求皇帝陛下公开490年远征的军费支出、伤亡情况并说明其合理性。

这封信在首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有人指责莱因哈特穷兵黩武,耗费巨资却未能取得胜利,让千百万人为他的野心牺牲;有人则表示支持,说帝国军自从内战以来,花费的军资都来自原本独霸一方的旧贵族,并未从民间收取分毫,而且因为旧贵族失势,从前的苛捐杂税一一取消,普通市民的负担减轻了不少,如此爱国爱民的皇帝还有何可以指摘;有人将两位作者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说李希特和布拉格原本也是继承了封号的小贵族,在内战中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却在国家好不容易焕发新生的时刻来搅混水,背后恐怕有敌国势力在操控,应该立即将其逮捕并严查动机……

舆论发酵的状况也传到了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的手中,希尔德得知此事后,将各种反响和意见整理成报告,交给了莱因哈特。

金发年轻人看完只是冷哼了一声,“只盯着脚下道路的短视之人,有什么可说的!”

“陛下,请不要忽视民间的声音,此时正是您巩固威望的时机,如果善加处理,可以打好帝国的根基,如果轻忽视之,日后可能遭到反噬。”

莱因哈特思考了片刻,脸上略显烦躁的表情褪去,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希尔德,“想必伯爵小姐已经有想法了?说出来让朕听听吧。”

“是,陛下明察。首先,在引起如此反响的事件面前,国务省不能不正面回应,官方答复我已经草拟了一份,”她说着又递上另一纸文件,“但这只是小事,并不涉及质询书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最重要的问题?”

“即使远征军费不来自国库、没有给平民增加负担,旧贵族的家产也并非陛下一人所有,如果不用于战争开支,它们本可以用于城市重建、商业投资、医疗教育,让民众生活得更幸福,为什么却没有这样做呢?这正是最需要解释合理性的地方。”

“朕做决定,还要取得这些人的同意吗?”莱因哈特不由得皱起眉头,“难道银河系的统一是毫无价值的事?”

希尔德摇摇头,“当然并非如此,陛下的雄心与战略,本来就不需要所有人的认同,陛下一路走来,正是因为表现优于他人,才能带领大家走到今天,多数民众欢迎新的罗严克拉姆王朝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陛下也是人类,不会在所有事务、所有议题上都绝对正确,需要臣僚的意见来加以补足。依我看来,不如借此契机,将李希特和布拉格聘为政务顾问,让他们参与编写国库等资产的预算计划,这样可以展现陛下对异见的宽大、防止舆论不受控制地扩散,未来如果要推行新税法、新改革,他们也可以作为中间派去调和意见。至于坊间对于卖国贼的猜测,我以为不必担忧,如今两国之中,能出得起背叛新帝国高价的人寥寥无几,正相反,敢于提出这样的问题需要莫大的勇气,若非真正的爱国者不能为之,请陛下考虑。”

莱因哈特展开她的文书匆匆浏览了一遍,脑中同时飞快地思索着,最初被挑战权威的不快早已散去。比起陷在质疑与争吵的漩涡之中,希尔德的提议的确相当高明。然后他提笔在文书上批注了几处,递回给她,“就照你说的办吧。另外,也给你自己写一份任命书,调到其他省合适的职位,不必再当朕的秘书官了。”

希尔德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讶然而无法作答。莱因哈特微笑了一下,“一直以来让你屈才了,明明有更适合你的位置的。”

“感谢陛下。不过,家父正是国务尚书,是否应当避嫌……”

“只要做出足够的成绩,让其他人闭嘴就好了吧!”然后莱因哈特直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朕也会做到的,关于‘穷兵黩武’的批评,朕可牢记在心了。”

莱因哈特话中的执拗并不让人意外,希尔德知道他一直对巴米利恩战役的失败耿耿于怀,杨威利几乎成了他的心魔,现在能这样妥协而不是当场发怒已经算是成功了。

然而,希尔德不知道的是,莱因哈特将首席秘书官调离的做法,其实并非心血来潮。就在几天前,国务尚书曾向他提起迎娶皇妃的事,说皇帝履行婚育之责有助于建立新帝国的秩序,无独有偶,米达麦亚也在闲聊中问起他是否有结婚的打算……莱因哈特这才开始正视来自周围人的隐形期待。

想明白这个问题无需花费多少心思,只要将自己接触到的女性筛查一遍便可得出大致候选人范围。无论玛林道夫伯爵是否有意,希尔德确实是最有可能且合适的人选,但是莱因哈特在心里否决了让她成为皇妃的可能性,因为那既违背他本人的意愿,也是浪费人才,不如及时切断不必要的念想比较好。

希尔德离开后,莱因哈特右手习惯性地摸向胸前,却吃了一惊,发现自从费沙归来之后,他不再每时每刻戴着吉尔菲艾斯的挂坠盒了。那一瞬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莱因哈特注视着过分空旷的办公室,无意识地自言自语道:“也许我并不是你们期待的皇帝……”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那是一种不会在任何人前露出的、过于离经叛道的笑容。

  

 

坎普等阵亡将士的葬礼是由梅克林格一手操办的,这位艺术家提督手笔不俗,整场仪式的安排兼顾了低调与得体。只不过,精心设计的秩序与丧亲家属的哀恸相比显得苍白无力,反而加倍了悲伤。

坎普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在葬礼现场嚎啕大哭,两兄弟的反应各不相同,年纪稍小的那个面露困惑和委屈,彷佛仍不能相信爸爸永远不会回来了的事实。“缪拉叔叔说我们打赢了,爸爸战斗很勇敢,可是为什么他不来领奖章呢?”

哥哥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握紧了拳头,低声说:“因为战争就是这样,我们能做的就是快快长大,为爸爸报仇!”

弟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将差点落下的泪水吞了回去,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是仍有疑问在心中盘桓不解,“可是……我们的仇人是谁呢?”

“仇人……”哥哥也沉默了。坎普舰队与同盟军第十舰队几乎同归于尽,那场战役中,双方的损失同样惨重,若真要追究谁是仇人,或许敌方军舰上的操作员、下令开火的指挥官、舰队总司令、发动这场战争的策划者,都可以笼统地称为仇人。不过,对一个年仅八岁又想要尽快成熟的孩子来说,那一切都太过复杂了,哪怕只是为了让弟弟不要哭,也必须提供一个简洁明确的答案才行。

“是杨威利!就是因为他,我们才没有爸爸的……”

站在两个孩子身后的尤里安听到对话,心脏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将杨威利视作复仇对象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他一直是莱因哈特前进的最大障碍,屡次重挫帝国军,让无数家庭破碎,许多人将他视为头号敌人,这对兄弟联想到他也是非常自然的。

但是,真的见过杨本人的尤里安却无法将罪责归咎于他。被俘期间,尤里安在同盟星球上短暂地停留了一段时间,跟杨见过几次面,他认为那个人绝不是小孩子想象的杀人魔王,甚至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要温和善良。可他们竟然处于不得不互相仇恨的立场上,难道不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吗?

这个想法从脑袋里冒出来,像葬礼上致哀的钟声一般在尤里安的心中久久回响。从同盟归来之后,他也有过一些隐约的念头想跟莱因哈特说,可奇怪的是,那人对杨的态度却有些反常,倒不是说有负面的评价,莱因哈特对打败自己的人评价相当之高,只是一旦听到那个名字,他便时常陷入阴郁纠结的情绪之中,又不肯告诉尤里安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可以再也不用参加这样的葬礼就好了,尤里安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一边默默想道。

仪式结束后,尤里安便坐车回到元帅府的住处。刚踏进那栋大半年不见的二层小楼,没想到已经有人先回来了。莱因哈特坐在饭厅靠窗的一张椅子上,葬礼上穿的黑色礼服还没有换下,他只是出神地盯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朝尤里安很浅地微笑了一下。

“你好像长大了不少嘛……现在有多高了?”

尤里安不由得恍神了一瞬,也许是莱因哈特过于出众的外表和神采让人难以直视,也许是这样的语气太过少见,向来沉稳的少年突然感觉脸有些发热。

莱因哈特不等他回答便站起身,径直走到尤里安面前,一只手平放在他头顶比较起来,“比我还差一些,一米七七?你还要努力哦,不过,最好不要长得比我高才好。”

那只手在测量完毕后并没有马上放开,而是自然地捋了捋柔软的亚麻色头发。尤里安无奈地笑了笑,略微低下头任由对方抚摸,这样的动作他曾经见过莱因哈特和另一个人做,但是要更加亲昵。

尤里安略微苦涩地想,这就是莱因哈特不希望他长得太高的原因,因为他永远不可能跟那个人一样。

不过,莱因哈特思维中运转的似乎是相反的东西,他终于玩够了头发放开对方,郑重地拉开一点距离,“尤里安,今晚你跟我一起去看望姐姐吧。”

“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吗?”尤里安只在影像资料上见过她,与莱因哈特长相肖似,是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这是我的荣幸……不过,为什么带我去?”

莱因哈特跳过了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地说,“很久没去佛洛伊丁山庄了,实在不像话,”然后他捞起躺在沙发上的披风,准备出门继续下午的公务,“不必紧张,姐姐会喜欢你的。”

 

 

傍晚时分,莱因哈特提早结束了工作,与尤里安一同出门去了。皇帝陛下出行不带任何随从是极不合规的事,但莱因哈特坚持说姐姐不喜欢见到外人,为这件事跟宫内侍卫拉扯了足足十分钟才总算得逞。

十二月的奥丁尚未进入最冷的时节,但位于郊区的山间别墅却已经见过了好几场冬雪。去年的这个时候,莱因哈特担心寒冷导致的种种不便,原本打算派人去清扫山间道路和维护庄园,但是那时悲伤的安妮罗杰说什么都不必做,她希望能独自避世一段时间,必要的物资只需用无人机运送上山即可,其他的来客一律谢绝不见。

到了第二个冬天,忙于战争和登基事宜的莱因哈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进山的道路竟然被厚厚的雪掩埋,自动地上车的四轮陷进软蓬蓬的雪地里,不一会便熄了火,再也不肯动弹了。

莱因哈特从车上跳下来,气呼呼地把长靴踩进雪里,在一脸无辜的大地上戳出了好几个洞。但是懊恼抱怨也无济于事,他转向尤里安,“联络修特莱,让他赶快派几辆除雪车来,真是的……”

尤里安拿出通讯器正打算拨通,莱因哈特又改变了主意,他望着头顶澄澈的天空突发奇想,“不是每天都有无人机上山吗?不如叫一架过来,带我们飞上去好了!这样还能赶上姐姐的晚饭!”

说做就做,他用自己的通讯器立即给山庄管家打了电话,老实的忠仆记下坐标,将空空的无人机派回山脚,虽然心中有些惶惑,不确定皇帝陛下为什么特意叫它往返一趟,但莱因哈特的语气不容置疑,于是他便乖乖照办。

很快无人机来了,那上面并没有符合人类标准的安全措施,幸好尤里安对各种飞行载具都很熟悉,认为承重和强度绰绰有余。他们拆下了平时用来装备用电池燃料的槽位调整平衡,用支撑带绑住身体,将自己挂在无人机上,两腿悬空地升上半空。

他们经过半山腰时,西沉的太阳也刚好经过远处的山脉,在日落的这段短暂时间里,金黄的山脊线上,深橘色向天空一层层地晕开,然后慢慢冷却成浅紫。奥丁星系里公认最光辉的恒星,在陨落时是如此美丽。莱因哈特与它互相注视着,夕阳映照在同样光辉的一张脸上,细碎的雪粒随着气流飘飞,偶尔粘在长发的缝隙里,又被时不时的晃动抖落。

寂静的山野间,唯有一个生命亲眼目睹了这般景象,尤里安扣紧手中的绳索,在这不容打扰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十五分钟后,山庄管家看见一架无人机载着活生生的“货物”降落在卸货平台上,吓得大惊失色,差点跪倒在地。尤里安不无同情地苦笑了一下,完全能理解对方为何如此惊慌,毕竟正常情况下,尊贵的皇帝陛下是绝不可能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

管家不敢直接责怪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但是领他们去见女主人的时候,忍不住小小地告了一通状。安妮罗杰露出温柔又无奈的笑容,跟每次见到弟弟闯祸归来时一样,“怎么这样乱来呢……”

莱因哈特表现得像个耍小聪明得逞的孩子,先讨要了一个拥抱,撒娇似的说道:“不能错过姐姐亲手准备的晚饭嘛!再说,都是因为尤里安没有阻止我,要怪就怪他好了!”

安妮罗杰微微一笑,了然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人,伸出手轻轻地一握,“照顾我弟弟真是辛苦了。”

她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帝国之子”早就从不同的地方听说了好几次,心中不知不觉已经把他当成了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再加上巴米利恩战场上尤里安救下莱因哈特的事,一见面她便倍觉亲切。

“您言重了,下次我会阻止莱因哈特大人的,如果失败的话,至少会让他戴上头盔。”

三个人一齐笑起来。莱因哈特脱下大衣,抖下一身的雪花碎屑,一手一个将安妮罗杰和尤里安推入餐厅,宣布是时候开饭了。

  

 

安妮罗杰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比起宫廷饮食别有风味,饿坏了的年轻人将满桌菜色一扫而空,觉得肚子里再也装不下更多东西时,香气四溢的杏仁蛋糕和清淡的白葡萄酒又端了上来。

于是他们便转移阵地,挪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甜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四面厚实的墙壁将冬日的寒风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身后的壁炉烤得暖烘烘的,玻璃窗上泛起了一层薄雾,将夜空中高悬的红月遮得影影绰绰。

“原来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吉尔菲艾斯啊……”莱因哈特注意到了那若隐若现的月亮,不禁想到,安妮罗杰每天注视着它会是怎样的心情,但是话一出口,他又担心会勾起姐姐的伤心事,不由得有些后悔地摇了摇头。

安妮罗杰似乎完全能读懂弟弟细微的表情变化,但她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尤里安站起来走到窗前,伸手擦了擦蒙着雾的玻璃,让红色的人造卫星完全显露出来,外面还在下着小雪。然而,莱因哈特却为那突然清晰的画面悚然一惊,不知为何感觉浑身发冷,像被冷风迎面浇下一般打了个寒战。在这样的高处,这样干净而透明的夜里,吉尔菲艾斯之月清晰得仿佛近在眼前,甚至隐约可以看见要塞上建筑物形成的脉络纹理,它的高度和角度永远不变,与第一天升上轨道的时刻一模一样,某种曾经鲜活热切的存在化为了永恒凝滞的死物,就这样夜复一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好可怕啊……”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姐姐,你不觉得可怕吗?”

安妮罗杰张开双臂,自然地将弟弟揽入怀中,半是诉说半是安抚地轻声道:“不害怕哦,只是有的时候,如果觉得太亮了,就拉上窗帘……莱因哈特如果睡不着的话,也可以试试这样做。”

莱因哈特摇了摇头,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互相触碰着,其中一个的恐惧多于悲伤,另一个的悲伤多于恐惧。“不,这是无法原谅的……吉尔菲艾斯不会原谅我的……”他看向尤里安,那孩子感觉到视线,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笑。

莱因哈特痛苦地闭上眼睛。

“好了,先睡一会吧,什么也不要想。”安妮罗杰托住他越来越沉的脑袋,让对方枕在自己腿上。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弟弟这样快乐了,可即便如此,在那天真雀跃一如往昔的表情下,她依然能感觉到莱因哈特心中有事,有些话想说而没有说出口。他的确长大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是在她这里,难受的情绪总归可以减轻一分。

莱因哈特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这一年来过度疲累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不一会就陷入了沉睡。尤里安轻手轻脚地走回来,正想告退以免打扰他休息,安妮罗杰却示意他坐下,她的声音十分柔和,仅仅是听到便能让人感觉愉悦。

“照顾莱因哈特,一定很不容易吧?”

“不,没有的事。”尤里安坐直身子,“陛下身上的责任很重,我能帮上一点忙就好了。”

“谢谢你这样为他着想。”安妮罗杰微笑着说,美丽的眼睛却流露出一丝忧郁,“我总是担心,他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虽然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和追随,双手想要抓住未来,可心灵却始终停留在过去。我听说你救了他的时候,真的非常、非常开心……我的莱因哈特是多么幸运的孩子啊。”

尤里安说不出话来,客气的谦辞似乎在那过于真诚的剖白面前显得虚伪了。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吉尔菲艾斯的想法,当时只有十四岁的他所不解而又隐秘地嫉妒着的——为什么吉尔菲艾斯愿意为莱因哈特献出一切,为什么他们之间拥有那样牢不可破的联结。现在,他也进入到这世界里来了。

他已经隐约知道安妮罗杰想说什么了,又或许她根本不必明说。果然,安妮罗杰只是将桌上盛着杏仁蛋糕的盘子推给尤里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切成了四块,饭后三个人各吃掉了自己的一份,只剩下一块孤零零地躺在盘子里。

“还有一块蛋糕,快吃了吧,”安妮罗杰又望了一眼窗外的红月,“如果齐格在看着我们的话,他也会嘴馋的。”

 

  

年轻的皇帝偶尔这样陷入昏睡,在家人看来或许有可怜可爱之处,但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是值得注意的异常信号。最近的一年里,菲尔纳和法兰的线人都记录到了莱因哈特状态格外低落的时刻,持续时间很短且原因不明,这些异状会怎样影响帝国的未来,目前还没有人能预知。

新年的前夕,冬雪并非平等地降落在星球表面,正好似每个人的心绪各不相同,在唯有智者知晓的流动之河中,或许只有死者永恒地离去,新的一天永恒地到来。

 

TBC

 

注1:关于本IF线下帝国军务尚书的人选,确实没有人能完全替代奥贝斯坦,不过我个人认为梅克林格是比较符合要求的,性格沉静谨慎,具有相对理性的旁观者视角,更擅长做幕僚或留守后方,而且,他也很适合办葬礼。

注2:关于欧根·李希特和卡尔·布拉格,这两个人在原作较早期的地方出现过,以局外人的视角谈论莱王朝可能的新变革,后来似乎没有再正面出场。莱登基后的内阁名单上显示,李希特和布拉格分别担任财务尚书和民政尚书,我觉得他们入阁的缘由可以展开,所以修改了设定,本章的时间点上他们还只是在野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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