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质混邪杂食,过激洁癖勿扰
这里会有很多奇怪的CP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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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杨奥/尤莱] 盗火不息(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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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虽然说本章两对CP都有进展,但是……还是要预警一下,部分情节可能会引起不适。

本章已修订。


第二十二章 活着

杨戴上耳机,将信号接收器连入电脑。

首先下载下来的是六条语音信息,记录了从五月二十五日到五月三十日之间每天发生的事,约等于普罗米修斯号的航行日志,奥贝斯坦的声音平淡而稳定,如同均匀走时的钟表,杨松了一口气,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

但是,五月之后就没有录音了,接着收到的是一段黑白的影像,似乎并非即时,也不是主动拍摄的录像,而是义眼摄像头自动保存下来的画面。

杨花了一点时间适应义眼的视角,可视区域比人眼要窄,像是在真实世界上加了一层黑色的遮罩,而且时常会发生奇怪的水平线偏移,他猜测那是由于内置的平衡器校准有一定的滞后(使用者是怎么做到脑袋不发晕的?),但镜头的运动捕捉非常灵敏,即使身体和可视对象在动,也能保持相当的清晰度。

这段影像抖动得很厉害,杨看不见奥贝斯坦的脸,只能分析他的动作。义眼的主人似乎正处在某种剧烈的痛苦中,艰难地试图给弯折的左手包扎,固定用的夹板好几次因为拿不稳而脱落下来,绷带被扯断散落了一地,杨认出他用来裹住断骨的是同盟军服的领巾和领带,上面隐约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深色血迹。

杨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坐在屏幕前,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奥贝斯坦的视觉是无声的,但可以通过画面感受到身体的颤抖,显然那个人遭遇了可怕的暴力殴打,而且没有得到足够的治疗。自那六条状态正常的日志之后他就不再留下语音信息,也许是受到了严密监视,也许是没有力气说话。

这段画面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了,然后便自动切入了下一条,奇怪的是,杨有时看到的并不是第一视角,而是一个随机的歪斜角度,像是有人摘下了义眼放在一旁,让它从别处注视着奥贝斯坦。

事实上,由于长距离信号传输并不稳定,杨看到的视频是时序错乱的,这部分发生在奥贝斯坦被俘后大约两周。最初的几天里他的待遇尚可接受,尽管处在极不友好的环境下,身体总算完好无缺。可是,伊谢尔伦被占领后,新主人很快发现了主炮指挥系统转移后被锁定的问题——雷神之锤无法发射,这代表他们夺回的要塞被剥夺了最有力的武器,一旦有敌人来袭,就不得不依靠舰队出门应对。帝国军抓到的高级军官只有奥贝斯坦一人,而他待在伊谢尔伦的时间甚至比杨还要长,自然便成了审讯的对象。

然而,对库里金上校来说,这样的俘虏完全没有任何审讯的乐趣。奥贝斯坦几乎不叫出声,更没有求过饶,心跳和呼吸只维持在活着的最低限度,连皮肤的温度都仿佛比活人低一些,让人感觉像在拷问一具尸体,即使反复将他的脑袋按进水里,强行剥夺肺里的空气,他也依然不肯给出任何回应。有一次奥贝斯坦因为溺水而休克,助手巴洛卡上尉慌慌张张地跑去叫医生,好不容易救回来之后,库里金便暂时放弃了这种方法,决定使用“没有技术含量”的自白剂。

库里金掀开俘虏的眼皮,凝视了一会空无一物的眼眶,义眼已经取出来了,因为他讨厌奥贝斯坦盯着自己的样子。他厌恶地“啧”了一声,回过头对巴洛卡说,“药量还不够,再拿一管来。”

“可……可是,已经打了两针了,再多的话精神会出问题吧?”

“不想吃苦的话他就应该从实招来啊。”

巴洛卡犹豫了一会,还是跑去军医处拿药了。按以往的经验来说,一般人打一针就什么都说了,撑到现在还没动静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巴洛卡当然不会知道奥贝斯坦受过训练,对这类药物自带抗性,普通的剂量是不足以让他开口的。

然而,保持清醒意味着痛苦持续不断,两管自白剂已经让精神紧绷到极限,奥贝斯坦只觉得头疼欲裂,一部分的大脑想要关闭感官,另一部分则兴奋异常,脑海中陌生的色块与声响仿佛化为了实体肿瘤,不受控制地越长越大,叫嚣着、压迫着要把原有的理性全部扫地出门,当他想动用意志去切除的时候,它们又融化成无形的毒素,随着血液的流动侵入四肢百骸。

奥贝斯坦隐约感觉到右手臂上又传来刺痛,冰凉的药液再次注入到身体里,只有开始那几秒的凉意是舒服的,随后巨大的失控感再次来袭,肿块状的物体碎成了千万片,每一片都像刀子一样割着神经。

被摘下来的义眼仍在工作着,但是收集到的画面无法再传送到意识之中,或者说奥贝斯坦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本我的意识什么是外来的干扰了,屈服的冲动像引力一般无法抗拒,只要把自己交出去,跟世界融为一体,就再没有什么烦恼痛苦了。一个幻觉正在他的认知里慢慢变成恐怖的现实:也许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奥贝斯坦,他的自我不过是三流作家虚构出来的小说角色,因为写得毫无价值而被投入了碎纸机,他很快就要消失了。

“终于肯说了吗?”库里金观察着俘虏的反应,满意地冷笑了一声。

之前总是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开始挣扎起来,巴洛卡赶紧按住他,一边抽紧绑带防止他挣脱,那人左手上的夹板在拉扯中脱落在地,折断的手臂角度怪异地垂下来,但是奥贝斯坦好像根本不觉得痛,只是一味地想要逃离,薄薄的嘴唇吐出似有若无的呓语,在许多语序错乱的帝国语字句中,出现了几次清晰的单音:

“杨……”

“他说什么?是指杨威利?”库里金凑近了一些,试图听清他说的话。

“杨……救……”

“做什么梦呢?”严酷的审讯者不耐烦地扇了他一巴掌,奥贝斯坦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的血沾上了过长的发梢,然后又被扣着下巴掰正回来,“杨威利才不会来救你这个人渣!”

“上校,他好像……”巴洛卡小声提醒道,因为奥贝斯坦不再动了,像一台因处理器过载而烧坏的电脑,屏幕骤然丧失了所有的色彩。

库里金揪着奥贝斯坦用力晃了晃,但是那人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他咒骂了一句,放开了手,“真扫兴……去叫医生来,别让他死了。”

由于摄入药物过量而昏厥,奥贝斯坦终于得以稍作休息。

心怀不忍的巴洛卡上尉暗自希望他一直这么保持无意识的状态,因为一旦醒来,库里金的游戏便会继续,而那已经快让他受不了了,他觉得长官的做法完全超出了获取情报的合理范围,更像是出于个人的报复。罗严塔尔军中并无虐待俘虏的习惯,但奥贝斯坦是个例外,周围的大多数人似乎默许了这种程度的私刑,没人看见的时候他身上总会添一点新伤,巴洛卡本想阻止那些人,却总是在无形的压力面前退缩。

直到这一天,库里金催促他弄醒这名俘虏,巴洛卡又一次犹豫了。

“可是医生说还在观察,叫醒他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未免太胆小了。”库里金轻蔑地瞥了上尉一眼,抬起手中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氧气将末端迅速烧出一段红热的小节,然后他拨开奥贝斯坦毫无生气的眼皮,轻轻地弹了弹烟灰,新鲜的火星末子便落入空洞的眼眶中。

果然,奥贝斯坦很快醒了,在剧痛和晕眩造成的恍惚中,恶意的种子深深地扎进身体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去死。

 

 

杨关上电脑,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坐下,刚才看到的画面让他头晕想吐,可是胃里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出来。他听不见奥贝斯坦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杨想起自己曾经对奥贝斯坦说过的话,当时或认真或脱口而出,可现在却像是嘲笑般在脑海中重现:

“痛苦是很漫长的……也许你比我更能体会也说不定。所以我不能做那样的事,不能在我有选择的时候,去延长我眼前所见之人的痛苦……”

“即使是你,我也不希望你为我去死……”

杨抱住脑袋闭上眼睛,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可是恶心的感觉没有消失,经历着这一切的奥贝斯坦也不会变得轻松。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了,分享对方的视觉,抑或是心,都绝非令人快乐的事,正如公共领域的权力让杨害怕一样,侵入他人世界的权力也同样恐怖。若是为了几个小时之后他还能正常工作,为了杨舰队的胜利,他应该立刻把奥贝斯坦忘到脑后,再也不要去想那个人在做什么,可是杨依然无法移开视线,他不能允许自己移开视线。

剩余的休息时间里杨吃了药,以期快速进入睡眠,然而平静安宁并未随之降临,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像喝了很多酒实际上却没有醉一样。

梦中的身体并不听从杨的指示,而是径直走向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来到唯一的房间面前。

这房间是一座巨大迷宫中的一个寂静角落,杨从未进去过,但他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门无声无息地滑开,奥贝斯坦躺在正中央的那张病床上,闭着眼睛,看起来毫无知觉,苍白的脸与苍白的枕头几乎融为一体。杨站在床边俯视了一会,然后忽然伸出双手,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脖子,那皮肤的触感又湿又凉,仿佛他捏住的不是人的要害,而是蛇的七寸。

“不,停下……我不想这样……”杨轻声道,想阻止那双手继续杀人,可是梦中的他一意孤行,以不容抗拒的力度慢慢收拢了手指,他一边做一边冷静地想着,等自己放开之后,那没有血色的脖颈上一定会留下掐痕。

奥贝斯坦终于睁开了眼睛,因为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而开始本能地挣扎,被单下的身体起伏着,想要冲出某种无形的禁锢,而梦中的杨似乎不能容忍这样的反抗,他用力按住对方,可是力气怎么也不够,奥贝斯坦求生的意志也在拼命推拒着,这怪异至极的搏斗宛如两个活人在一副棺材中争夺空间,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爬上了床,跨坐在那副垂死的躯体之上,试图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他。喉结在紧贴的手掌下难耐地滚动,那人偶尔发出几声嘶哑的喉音,但是杨知道他说不出话来,也不可能向任何人求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如果杨打定主意要动手,另一人就一定会死。

“不要……不!我说停下……住手!”

杨大喊着从梦中醒来,额上冷汗涔涔,浑身像浸了水一样透湿。他抬起哆嗦的双手,急促地喘着气,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才是被掐住喉咙的人,手上湿滑的触感挥之不去,仿佛有看不见的血正从他指缝间渗出。

“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事到如今还想要否认吗?”杨在无边的黑暗中自言自语道,潜意识里运算过的结果此刻清晰地浮上心头——如果奥贝斯坦落到帝国人手里就完了——他明明早就预见到这一点了。

“如果我说不想去战斗,阁下会改变决定吗?”

奥贝斯坦当时说的话和那个微笑好好地存放在迷宫中的另一个房间里,那是一个没有杀意也没有死亡的甜蜜的房间,可是杨不能再走进去了。

短短四个小时的睡眠之后,杨回到了现实。灯光、炮火和战争迸发的热能将所有黑暗驱赶到老鼠洞里,在那灼热得令人绝望的光明世界中,还有无数人在等着他。

 

 

帝国军进入同盟境内的第一战只取得了惨胜,但是莱因哈特完全没有心思评价这场战斗,他听着缪拉向他汇报过程和结果,当对方说到坎普战死的时候,也并未表达应有的悲伤,而是打断了缪拉:

“坎普的舰队还剩下多少?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剩余战舰四千多艘,我们暂时在卢比尼星上建立了据点,所有舰队在那里暂做休整,等待与您的主力部队会合。”

莱因哈特站起来,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在想什么可怕的事,“尤里安呢?他怎么样了?”他的表情就好像在直白地说:如果你胆敢告诉我尤里安死了,我会非常生气。

缪拉呆了一下,然后如实答道:“据我所知,各飞行中队的损失也相当惨重,但现在尚未完成人数清点,暂时还不知道他是否生还,一旦确认他的状况,我会马上报告元帅阁下。不过,我想……尤里安的技术很好,人也聪明,应该不会有事的。”

莱因哈特不置可否,这不过是无用的安慰话罢了。对于冲在一线的军人而言,运气比能力和智力更重要,即使是常胜的帝国元帅也清楚这一点。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这次作战辛苦你了,好好休整,阵亡者遗属的抚恤金也要优先安排,不要让大家丧失信心。法伦海特、舒坦梅兹和瓦列前几天已经出发,罗严塔尔也占领了伊谢尔伦要塞,胜利不会很遥远了,坎普的葬礼就等我们凯旋回师后给他补办,我会记下的。”

缪拉告退之后,莱因哈特才跌回座椅里,莫名的发热又来了,他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握住吊坠盒,像是在对什么人悔过似的低声道:

“……是这样吗吉尔菲艾斯?因为我所受的惩罚还不够吗?如果上天……如果你还爱着我的话,就惩罚我一个人,不要把他收回……”

或许是吉尔菲艾斯在天之灵听到了他的祈祷,两天后缪拉就传回了好消息,尤里安在激战中幸存,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战绩斐然。

当那张少年的脸出现在视频画面中时,莱因哈特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激荡的热流在心头涌动,有什么东西仿佛苏醒了一样让他眼眶发热。他听着尤里安讲述第一次参战的事,没有打断对方,直到那孩子意识到一直是自己在说,有些惶恐地合上话匣子,莱因哈特才笑道: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莱因哈特停顿了一下,“养子”听起来很别扭,怎么也说不出口,所以他跳过了关于尤里安身份的定义,转而提到,“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出来吧,已经给过的可以不作数,但是仅限这一次战役,以后的功绩,不可以再提前预支了,因为封赏只有活着回来才能领到,一定要活着回来,你明白了吗?”

“是,莱因哈特大人。”尤里安立即答道。少年的心因为获得了认可而雀跃无比,而且他分明感觉到对方热切的目光中不仅有赞赏,还有真诚的关心,那是其他人都得不到的珍贵的宝物,他只要拥有这个就够了,可是——

也许莱因哈特只是为了对得起死去的挚友才这样做的,他甚至不愿说出尤里安是他的什么人……尤里安满足的幸福中突然混入一丝苦涩。太阳的光芒华丽无边,足以充盈千万颗憧憬的心,而他不过是千万人中的一个,有何理由认定自己得到的就是特别的青睐呢?莱因哈特不过是因为离开了奥丁,无法再注视天上永恒的红月,才偶尔看他一眼罢了。

远距离视讯无法传递这番暗藏在心底的渴念,自然也就无从开解。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还待在学校,与同龄人、与日益膨胀却无处抒发的青春搏斗,然后才习得一点点爱的门道,在漫长的摸索中了解不同的心的形状。可是从来没有人耐心地等待尤里安长大,他便匆匆踏上了追逐星辰之路,在恒星过于强大的引力之下,渐渐有些忘记了自转的本能。

 

 

卢森利尔战役之后,坎普舰队的剩余兵力并入了缪拉麾下,原有的飞行中队也随之解散重编,尤里安借此机会,请求加入莱因哈特直卫分舰队,同时,他也因为两次军功晋升为上尉,成为这次远征中唯一一个不因阵亡而连升两级的军官。

然而,法伦海特、舒坦梅兹和瓦列却没有那么幸运,六月间,这三支舰队在广阔的同盟宙域中搜寻着同盟军的下落,却几次三番被神出鬼没的杨舰队击退,三人皆铩羽而归的败绩让莱因哈特大失所望。

不过,局部的连胜并不能让杨感到安心,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小范围内实现各个击破罢了,无法真正撼动帝国军进攻的锋芒。莱因哈特的主力已经越过第一据点,直奔同盟腹地的甘达尔星系,目标多半是在乌鲁瓦希星球建立第二据点,一旦完整的补给链形成,远征的最大困难便迎刃而解,到时便再没有什么能削弱他了。

或许唯一的好消息是,在损失了大半个第十舰队之后,作战本部不敢再派其他舰队直接对抗帝国军,这倒是给杨减少了麻烦。

这时正在流亡政府挂职军务尚书的梅尔卡兹,也请求加入杨舰队协助作战,再加上成功撤出来的卡介伦、先寇布、费雪等人顺利与杨会合,伊谢尔伦的大家再次在休伯利安重聚。

与半年前送别梅尔卡兹的时候相比,许多人已经不在了,杨握住银发老将的手,一时间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谢谢您能来,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提督客气了,能帮上忙就好。”梅尔卡兹注视着杨,在他看来,杨跟上次见面时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那张从容冷静的脸上偶尔会漏出一丝疲惫与焦虑。他环视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人,“奥贝斯坦准将不在吗?难道他也……”

“不,他还活着。”杨明确地说,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迷惘和无助消失了,“我们也会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刻的,然后我们就去把他救回来,这是我的打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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