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杨威利/奥贝斯坦] 盗火不息（一）
本文是“假如奥贝斯坦在第七次伊谢尔伦攻略战中投降同盟”&“假如尤里安是帝国人养子”的IF线故事，主CP杨威利/奥贝斯坦，副CP尤里安/莱因哈特。正剧向，非常慢热。
大纲和部分插图见合集，实际剧情以正文为准。
本章已修订。
第一章 命运的试剂
站在时间下游的历史学家们常说，过去是一条流动不息的长河，但身在河流中的人往往认为自己处于静止的位置，意识不到空气中的微小震动正是历史之书页悄悄翻动的时刻。
宇宙历796年五月十四日，被称为“第七次伊谢尔伦攻略战” 的重要事件就发生在这一天。此时帝国驻留舰队指挥官汉斯·冯·杰克特上将还不知道自己将被怎样写进历史，他只觉得今天如以往的工作日一样，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因为身边尽是无能之辈。他凝视着要塞传回的乱成一团的信息流，厚厚的眉毛不悦地耸动了一下。
“奥贝斯坦上校，你说这是陷阱？”
“是的。”他身后那名面色苍白的军官道，“要塞内部可能发生了某种异变，这个消息是为了引诱我们进入雷神之锤的射程……”
杰克特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仿佛再多听一句他的武运就会被此人吸光。奥贝斯坦无视了他的脸色，依然坚持建议停止前进，然而杰克特已经做了决定——全舰队开向伊谢尔伦要塞，部下是否提出异议是无关紧要的事，更不用说是讨厌的部下。这个表情阴沉的家伙每天都在盘算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活像一道行走的晦气，如果可以的话，杰克特会很乐意把他踢出自己的舰队，想必没有人会反对。
又一次被长官驳回之后，奥贝斯坦冷漠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已有同僚领命而去。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早已习惯了，但是这一次不能像从前那样，意见不被采纳就安静地退到一边去，因为同盟军的作战一旦成功，伊谢尔伦要塞就要更换主人，到时他面临的恐怕只有殉国或者被俘两个选项而已。
奥贝斯坦在一分钟之内迅速做了决定，立即离开主舰桥，进入通往逃生用太空梭的轨道。此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形象，那是一个相貌极其出众的年轻人，但在他眼中并不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神，而是颇有潜力的备选计划。奥贝斯坦曾经试图与罗严克拉姆伯爵（还有他身边形影不离的红发副官）接触，可惜机会有限，未能深入交谈，他还不能确定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过现在已经由不得他选择，同盟军的突然入侵和帝国军的糟糕应对使他不得不冒险了。
然而，变化还是超出了计划，奥贝斯坦登上太空梭不过一个多小时，伊谢尔伦走廊间复杂的宇宙旋流便迎面扑来，突如其来的巨力袭击了狭小的舱室，将唯一的乘客毫不留情地掀翻在地。头顶泛着冷光的灯劈啪作响，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视野开始剧烈地撕扯，变得像故障的屏幕一样难以看清，奥贝斯坦想抓住某个重物固定自己，可无法抗拒的惯性将他推向舱室一侧，身体狠狠地摔在了墙壁上，接下来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命运像是一个富有好奇心的化学家，无情地摇晃着一管名为奥贝斯坦的试剂，那液体在如此一番激荡后会发生怎样的反应，生成怎样的产物呢？当时还没有人能预知。
在早一些的时刻，同样身处命运乱流中的的杨威利刚刚收到捷报，先寇布上校已带着部下占领伊谢尔伦要塞，作战成功了。
“这样免去了很多麻烦……”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发，“接下来只要礼貌地请帝国军退兵就好了吧。”
抱着这般期望的杨低估了帝国指挥官的顽固，结果只好下令对旗舰进行精准打击，好让更多没有选择的士兵有机会逃走。敌方旗舰化为星尘之后，喧嚣一时的伊谢尔伦走廊渐渐平静下来，杨伸了个饱满的懒腰，毫无形象地向漆黑的宇宙张开哈欠大口，内心不由得感慨，他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杨不必回头也知道是那位得力的新副官。果然，诱人的红茶香气也飘然而至，菲列特利加在他面前放下茶盘，然后把手中的平板递给他。
“杨提督，有一名帝国军官的太空梭冲到了后方舰队，有可能是在混战中走散了，也可能是敌军中还有狂热的帝国主义者意图不轨，现在已经把人抓起来了，您要见一见吗？这是他的个人资料。“
杨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迅速浏览了一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发现他是在下午4点40分，雷神之锤发动总攻击后大约两小时。”菲列特利加答道，她以超群的记忆力著称，可以精确地复盘过去战役的大小细节。
杨“嗯”了一声，让思维在脑内自由地漫游了一小会，然后又问道，“他乘坐的太空梭也搜查过了吗？”
“是的，机体已经报废了，内部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但是先寇布上校认为，对人的戒备应该高于对物品的戒备。”菲列特利加微微一笑，“毕竟他可是刚刚骗过了帝国人的大功臣呢。”
杨也笑了出来，然后把平板还给副官，说：“让我见见他吧。”
奥贝斯坦醒来之后，花了几分钟弄清楚状况，他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被航行颠簸的冲击震晕了过去，期间他的太空梭自动驾驶系统失灵了，这段时间内无法自控地朝着同盟战舰列阵的地方飞去……最终他没能回到自己的国家，反而被敌方捡了起来，蔷薇骑士连队成员的说法也证实如此。
情况不妙……奥贝斯坦立刻理解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倘若他以逃兵的身份回到帝国求助罗严克拉姆伯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如果被同盟军捕获后再放回去，这线生机便化为乌有，原本殉国或被俘的困境如今变成了投敌或被俘，稍有改善，但还是不妙。
奥贝斯坦向看守自己的士兵请求见杨提督一面，几个小时后终于有了回应。来押送他的同盟军官给他戴上手铐，又检查了一遍确保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然后才领他到了杨的面前。
黑发的指挥官背对着他们，双手交叠在脑后，两腿毫不在意地搭在台面上，仿佛正在私人休息室里小憩一般。
“杨提督，帝国驻留舰队的巴尔·冯·奥贝斯坦上校求见。”
杨稍微偏过头看向来人，他的脸比奥贝斯坦想象中的年轻，略显杂乱的头发被帽沿压住了一部分，帽子也戴歪了。那双温和沉静的黑眼睛与冰冷的浅褐色义眼对上了一瞬，但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嫌恶的神色。
“只有你一个幸存者吗？真遗憾……没有逃回帝国却来了这里，有人怀疑你是抱着自杀式袭击的想法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杨看起来非常放松，似乎不认为会有危险，但话里依然隐含了需要解释的问题。
奥贝斯坦略微低下头，保持与对方视线的接触，“感谢阁下的宽容。我的确不是一个复仇者，我没有那种无聊的爱国心，比起为愚蠢的指挥官陪葬，我认为活下来更值得。只是，杰克特提督禁止临阵脱逃，帝国军事法庭也抱持相同的价值观，所以出于理性的考虑，我希望阁下能允许我留下。我从两年前开始驻守在伊谢尔伦要塞，对此地相当熟悉，想必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原来如此。那么冲进同盟舰队中只是一个意外？”
“从战术上说是意外，战略上不是。”奥贝斯坦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更为浓烈的语气继续道，“您看，我并不完全是一个幸存者，我希望选择自己认为更合适的道路和更有资格的长官。如果您肯接受我的存在，我才是幸存者。”
杨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一只手不自觉地隔着贝雷帽抓了抓头发，这样的说辞真让人难以拒绝……不过，其实他已经做了决定，在见到奥贝斯坦本人之前就心中有数了。
杨回过头看向那杯喝了一半的茶，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掷骰子般的念头，“我明白了……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了，奥贝斯坦上校。”
“是红茶党还是咖啡党呢？”
奥贝斯坦愣了一下，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困惑了一秒钟，然后答道：“只要有助于保持清醒，我都可以。”
杨不置可否，怎样都好，他只是喜欢一些没有标准答案的对话。然后他安定地说：“清醒的人总是多多益善，那么，欢迎加入自由行星同盟。之后的各种各样的事……卡介伦少将会安排好一切的，先提示一下，他是这座要塞里你最不能得罪的人，要千万小心呢。“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奥贝斯坦离开之后，杨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战术屏幕，陷入了沉思。
刚才他表示 “真遗憾”并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装模作样地施舍同情，而是真心实意那样说的。同盟军能不流血而取得伊谢尔伦要塞固然是值得高兴之事，但帝国方却依然固执地冲撞注定的败局，这在他一向平和的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反感。在战场上，士兵的义务是听从命令，但这并不意味着指挥官有权随意挥霍他们的生命，可惜有太多军事长官将这一点视作理所当然。
按照距离推算，那个奥贝斯坦恐怕在帝国舰队进入雷神之锤射程之前就离开了己方阵营，应该是意识到了陷阱的存在，但未能说服长官停手，因此不惜背上逃兵和背叛的罪名也要离开，是他的判断力和决断力让他幸免于难。杨不认为奥贝斯坦是意图复仇的恐怖分子正是基于这一推理。
当然，这也多亏菲列特利加事先搜集好了敌国军官的资料。奥贝斯坦的履历只有短短两页，此人现年三十五岁，过去的经历中规中矩，在帝国军中并不突出，有先天身体残疾，两只眼睛都是义眼，这解释了奥贝斯坦为何看起来双目无神，除此之外，他说话的语气和面容都缺乏一些生气，仿佛连情绪都是人造的一般。杨本能地感到有些异样，但同盟军中也不乏一些怪人，如果因此而戴上有色眼镜的话反而是偏见了。
“面试结果如何呢，杨提督？”背后传来愉快的声音，另一个穿着帝国军服的男人步履沉稳地走到杨身边。
杨端起冷掉的茶一口喝完，慢吞吞地说：“先安顿下来吧，占领完成后有很多事要处理，有一个熟悉要塞内部构造的人是有益的。等回海尼森报告的时候，再让统合作战本部决定正式的人事任命。”
先寇布点了点头，认为这处置很合理，唯一不太放心的反而来自他的私人经验，“我看那家伙有些古怪，让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个人，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我想亲自去查问一番……就当作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好啊，你要穿着这身衣服去吗？”杨转过脸面向他，微笑着说，先寇布的军服上还沾着颜料血浆。
“正是，如果我猜得没错，我和那家伙出身相似，说不定这样能让他老实一点呢！”先寇布开玩笑似的说道，然后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卡介伦不是第一次接收帝国方投降的官兵了，操作流程早已轻车熟路，占领伊谢尔伦要塞后，很快便重新编排了居住区的各项资源，然后从空余的宿舍中分出了一间给奥贝斯坦，还有一份跟其他所有人一样的生活用品，唯一不同的是，奥贝斯坦额外领到了两套新的同盟军服——说明他不是以俘虏的身份留下来，而是真的成为了同盟军的一员。
如此友好的关照在奥贝斯坦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至少会被关起来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同盟最终未能接收他的话，可能会丢去集中关押俘虏的地方，然后等到不知猴年马月再送他们回帝国。
但是杨威利对自己似乎并没有怀疑，反而相当平易近人，虽然是胜利者，却不会给人一种轻视手下败将的自负感。奥贝斯坦展开新军服平铺在床上，目测尺寸应该能穿。门框旁镶有一面狭长的穿衣镜，他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理所当然。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人生还有其他可能性，可杨却以极其轻松平常的态度将他推到了这扇门前。
这反而令人有些为难，倘若只是处于被俘的不利地位，奥贝斯坦倒是很有存活下来的把握，毕竟逆境与轻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就在他暂时允许自己神游四方的时候，有人突然敲响了宿舍的门。
他等了一会没有动，然而那人锲而不舍地继续敲打，仿佛十分确信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奥贝斯坦打开门，只见一个穿着相同军服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外，他认出了这是乔装攻下伊谢尔伦要塞的蔷薇骑士连队长，他被同盟的人救起，醒过来之后便见过这一伙人了。
“阁下……”
“华尔特·冯·先寇布，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来人露出不容拒绝的笑容，直接走进房间并反手关上了门。奥贝斯坦退后一步拉开一点距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可能是第三次见面也说不定。”先寇布没有继续走近，只是随意地靠着门，脸上残留的血迹为整个人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二十多年前，我在费里希大区的克尔珀斯百货附近见过你。”
机械义眼轻微地转了转，仿佛电脑接收指令后开始自动调取记忆，但实际上奥贝斯坦记不起那么久远以前的事，只是谨慎地道：“听说阁下是帝国贵族出身，或许多年前我们确实有一面之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你对杨提督的看法，以及你回到这座要塞的真实目的。” 先寇布单刀直入地说，他的嘴角上扬，眼中却毫无笑意。
奥贝斯坦站得笔直，表情纹丝不动，心想果然考验还没有结束，现下被堵在房间里，没有回避的可能。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语气平稳地说：“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
“杨提督的胜利是建立在他对阁下、以及一群帝国出身者的信任之上的。如果成功收益很高，如果失败，损失却并不大，比起发动舰队强攻，折损的最多只是一支陆战队而已，恕我直言，倘若未能夺取要塞，他也可以归咎于阁下的陆战队作战失利。与此同时，蔷薇骑士连队因为被寄予厚望而深受鼓舞，为此更加尽心尽力，连士气的问题也考虑进去了，综合来看杨提督的做法非但不轻率，甚至可以说无比明智，比起我方被武德冲昏头脑的指挥官高出几倍不止。我无意冒犯阁下，对您的同僚也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正相反，我对你们的境遇只有羡慕而已。”
先寇布微皱起眉头，似乎并不完全认同奥贝斯坦的话，但是没有打断，听完后才说：“第二个问题呢？”
奥贝斯坦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阁下的怀疑是出于个人的怀疑，而不是杨提督授意，这我可以理解。从中途离开旗舰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个流亡者了，如果回到帝国，也只会被当作战败的责任人被推上处刑台吧。我不想死，而我认为在杨提督麾下存活的概率比较大，仅此而已。”
空气凝滞了一会，奥贝斯坦藏在背后的手下意识地捏住腰带边缘，一边思考着如果对方依然不能信服，接下来该以什么样的说辞应对。
一只手掐住了他左边的肩膀——不是掐脖子，真令人欣慰，奥贝斯坦直视着突然逼近的人，对方脸上的血迹清晰可见。
“杨提督或许认为你可以信任，我也愿意相信他的判断，但是……如果你敢对他不利、背叛他的话，你敢动一动那种念头，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明白。”奥贝斯坦声调极为平板地说，捏着腰带的手指放松了下来。先寇布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现阶段他没有生命危险了。
果然，面色冷然的骑士收起了威胁的表情，扣住他肩膀的手转而拍了一拍。“明天开始要一起工作了。这么说有点伤人，虽然拿下伊谢尔伦没有付出多少代价，但我可不打算让它回到帝国手中。”他瞥了一眼摊在奥贝斯坦床上的同盟军服，“记得换衣服，不然会让大家有想法的，这地方流亡者的浓度已经够高了。”
先寇布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干脆，给人一种锋利刀刃般的印象，奥贝斯坦锁上门，有些庆幸那刀没有真的砍下来。杨之所以能如此泰然自若，或许也跟部下的警醒和勤勉有关，一着险棋的成功并非偶然。奥贝斯坦早就听说过杨威利的名字，在艾尔·法西尔大逃亡之后，那人也参加了第六次伊谢尔伦攻略战，如果当时杨就是作战指挥官的话，或许要塞会早几年陷落，他也就不会来到此地服役……不，如果当初杰克特提督听从自己的建议的话，第七次的胜负也未可知……奥贝斯坦在心里发出自嘲的叹息，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他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那个全无血色、头发半白的家伙好像一桩瘦长的枯木。
奥贝斯坦回忆起在帝国旗舰上导向命运分支的一分钟，当时的他决心要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他认为合适的土壤生长，没想到竟意外落到了这个地方。或许也不全是坏事……奥贝斯坦对自己竟然毫无惶惑之感也不免有些惊讶，不知为何，见过杨和先寇布之后，某种悬在心头的不安确实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收回凝视的目光，解开勒得紧紧的领口，开始换上新的面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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