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质混邪杂食,过激洁癖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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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周瑜] 无声

周瑜很少在人前弹琴。

尽管“顾曲周郎”美名远播,宴饮之时也常有人请他赏脸一曲,但他总以“长年在军中,指法早已粗疏,不敢献丑”为由婉拒。其实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他只是觉得,琴不是在酒席上弹的,也不是温柔乡里的伴奏,所谓“顾曲”往往只是因为那声音出现得不合时宜罢了。

真正有冲动抚琴高歌的时候,周瑜通常都握着剑,只有在那种情境下,心胸里的天籁之音才会激越而出。只可惜,握着剑当然就不能弹琴了。他也并没说谎,平日里事务繁多,确实缺少练习,若真正弹出来,只怕还不如伶人所奏来的悦耳动听。

孙策很理解这种想法,他说,就好比上阵杀敌时不能下棋一样。行棋犹如布兵,落子的冲动一起,他就已经骑在马上了。

因此即便是孙策,也很少真的听到周瑜正经地弹琴。在少年时代,周瑜还在学琴的年纪时,他就对反复枯燥的练习十分反感,每每弹不了几次就懊恼地停下,说:“坐在这闷屋子里,哪有什么琴意!”

孙策从书堆里撑起脑袋来,一脸呆滞地道:“孙郎附议,简直不能听,究竟是谁夸过你琴弹的好的?”

周瑜抄起琴谱扔了过去,正正砸中孙策的脑袋,不满道:“你舞个剑看看,说不定就好了!”

“孙郎附议!我们骑马去吧!带上你的琴和我的剑!”

二人四目相对,一拍即合。然而最终周瑜并没带琴,因为背着那么重的娇贵玩意实在麻烦,于是孙策也干脆不带剑了,轻装简行,年轻人的心思轻快飞扬,跨上马就可冲出家门,去天下任何地方。

两匹马自通主人的心思,好像在比谁跑得更快,飞也似的撒开四蹄,迎着初夏的风掠过道旁风景。

“谁先到舒水就算赢!”周瑜指着前方远处的粼粼波光大声道。

“好!你要输了怎么办?”孙策逆着风声吼回去。

“任凭兄长发落!你输了也这么办!”

孙策长笑一声,便算立约,他再不说话,狠命一夹马腹,一手催鞭一手控缰,上身伏低几与马头相贴,正是蓄势待发的骑手姿态。

因极速奔驰而带来的大风刮得马鬃乱飞,吹得周瑜脸颊生疼,可心头却是痛快无比,只想这风再大点,再痛快些!于是他一挥鞭,紧紧跟上领先几丈的孙策。这两匹周家的马脚力相当,拼的就是骑马的人了,他虽然失了少许先机……可是兄长,我是一定要赢的!

越近河岸,风景中的绿意越浓,树木蓊郁,草色青葱,逐渐开始西下的太阳将草叶又打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和着风吹轻轻摇动,煞是可爱。

空气中的水气也越来越重,孙策盯住不远处的目的地,用眼角一瞥身侧,周瑜仍然紧咬着不放,但始终未能超越,他抑制住回头一看的冲动,因为这一回头的迟疑就足以让周瑜追上来。贤弟虽有争胜之心……我可是不会让你的!

两骑快马隔着三丈的距离箭一般冲进河畔的竹林,竹林尽头就是终点!

孙策已胜券在握,嘴角不禁弯了起来,若论骑术周瑜还是比不上自己。可就在即将冲出竹林的一瞬间,一声短促的啸声自身后传来,两匹马听得口哨声猛地刹住,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一声几乎直立起来。孙策大惊,不知这马怎会突然停下,幸而他应变极快,扣住缰绳一转马头,挽住了马身因急刹而要摔倒的势头。他忙回头去看周瑜,却见他早已稳住自己的马,得意的笑容分明挂在脸上,扬手一鞭便朝前头急速冲去。

孙策反应过来那啸声是他搞的鬼,可已经迟了,只这一眨眼间,周瑜已越过自己,胜负已分。

 

夕阳下的河流蜿蜒伸展,泛着柔和的金色波光,微风习习,挟着一点傍晚的清凉拂在脸上,令人身心舒爽。周瑜下马来,笑着看孙策:“兄长,怎么样?”

“你赢的侥幸!”孙策道,一半是承认自己输了,一半仍是不服某人耍的小把戏。

周瑜抚着马头上的鬃毛,说:“家里的马我自小便熟悉,他们听我的号令,方才让兄长受惊了,在我却是掌握之中,确实胜之不武。”

“哈,没什么胜之不武的,周郎顾曲,好马知音,赢了当然算你!”孙策洒脱地道,与周瑜一较高下,输赢皆是痛快之事。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忽然同时大笑起来,然后一齐躺倒在河畔草地上,伸开四肢摆开两个“大”字,一口吸进含着淡淡干草香气的晚风,只觉惬意非常。草尖有些扎人,但磨在身上又是痒痒的舒服。尽情地流汗之后尽情地休息,看着头顶淡蓝色的天光延伸到远处,慢慢汇成橘红色的落日。那彩色的天空犹如一条宽阔无比的大河,远比身边的这条要大的多,大的没有河岸,没有尽头,可它是多么壮丽!

两个少年看着绚烂的天空看得入了迷,像是要把那景色尽数纳入眼中。

孙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暗沉:“父亲来信里说,似乎忧患重重。”

“嗯。”周瑜应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

“我有预感,不久之后将有大变……也许不会在这里久待了。”

“嗯,我猜也是。”

未来虽然还未到来,但他们都已感觉到可能的艰辛,长天落日,大好江山,谁才能撑起来?

沉默如夕阳西下,越来越深。周瑜深吸一口气,坐起来俯视着一旁的孙策,道:“兄长,我们再来比一次。”

“比什么?”

“天下有难,四方云扰,你我皆志在千里,终点又何止是这区区舒水?”

远方还有滚滚长江,还有莽莽中原,我们的终点不在此地。

孙策注视着他,看进那一双与自己一样燃烧着的眼睛里,缓缓道:“正有此意。”

然后他坐起来,一字一句地下注:“我赌命,你敢跟吗?”

“周郎有什么不敢!”

 

孙策的预感果然成了真。不久之后孙坚的死讯传来,他便立刻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周瑜看得出他眼中异样的光芒,与从前再不一样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别。这样的分别总是很多,也无可奈何,但真正的英雄,总会在更大的舞台上相会。

临走时,周瑜终于还是弹了一曲,尽管依旧指法粗疏,弹得七零八落,但琴音中冲天的剑气却听得孙策胸中激荡,跨在腰间的剑几乎要脱鞘而出。孙策想,这不是一双弹琴的手,又或者说,周瑜弹的从来不是琴。

他几乎要大笑起来,他遥指苍天,作一个告别:“莫忘记我们的终点!”

在这条通往理想的大道上,孙策已早早起步,四年之后,周瑜也加入了他,直到后来孙策退出,周瑜继续。这路上也不止他们二人,其间还有许许多多人,不断地加入,又不断地退场,只有终点不变,至死方休。

站在赤壁的楼船上,看着那旌旗漫卷满江火红时,周瑜心想,这真是一首好曲,细密紧凑又霸气如狂,而这首曲子,不是弹给酒宴上的公卿听,不是弹给红粉知己听,是弹给千千万万将士,己方的,敌方的,闻声而振奋的,闻声而胆寒的,还有长天落日,大好江山——你们听见了吗?

“伯符,你听见了吗?”他指天问道。

琴曲无声,苍天也无声。

接着的还有下一个乐章,再下一个乐章,周瑜不知道这伟大的表演,什么时候会终止。弦已断了一根,但这不重要,曲意连绵,犹如自雪山而来的江水,滔滔奔流直至天地尽处,直至一切,归于无声。

  

—完—

 

注:“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二十四以前有没有周郎和孙郎的叫法不得而知,不过我喜欢这个叫法,文中暂且这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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