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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杀慕尼黑][沙俄AU] 流放者(第十四章 波罗的海之帆)

本章已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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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波罗的海之帆

春猎之后,谢尔盖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保劳斯卡斯,最近这段日子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托木斯克短暂的春天转瞬即逝,只消从工作的间隙中抬起头,便发现夏天已经来了。

古里耶夫准尉敲了敲门,走进办公室,向长官敬了个军礼:

“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有人要见您,看样子很着急,这是引荐信。”他把一封盖着火漆印的信递给谢尔盖,然后站到便一边静候指示。

波克罗夫斯基死后,古里耶夫接替了别洛夫副手的位置,协助管理流放者事务。他的年龄跟上司差不多大,性格稳重少言,但是出身很普通,在军队里一直没有什么的机会。经过五月中监狱发生的惨剧之后,谢尔盖经常从噩梦中醒来,死去的少尉面色惨白,口中一边流血一边笑着向他汇报工作。幸好古里耶夫与那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谢尔盖拆开信,随口道:“让他进来吧。”

信并不是直接写给别洛夫中尉的,而是由东西伯利亚总督拉文斯基发给托木斯克省长,再由省长向他转达的命令,内容是关于一个从伊尔库茨克逃跑的立陶宛政治犯,名叫维陶塔斯·塔里泰乌斯,根据追捕者说,他已经逃进托木斯克境内,因此省长要求本地的相关部门派人协助。信里还附上了犯人的肖像画。

进来的是三个士兵打扮的人,领头叫日瓦奇金,他摘下帽子说明了来意。他们从伊尔库茨克开始追踪逃犯,原本有四个人,其中一个病了没有跟上,剩下三人锲而不舍,因为总督下了命令,一定要把塔里泰乌斯捉拿归案。

“长官,真对不住,昨天差点抓到了他,都怪那家伙太狡猾!跑的时候不知怎的换了马,叫我们追出去老远才发现错了!”其实昨天他们就已经找过警察局长帕夫利钦,但那人只下令让城门的看守人员严查过路者,此外就没有其他表示了,队长日瓦奇金中士便只好来流放事务部求助。

“您知道逃犯去了哪个方向吗?他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或习惯?越具体我们越能帮上忙。”谢尔盖很快扫完信的最后一行,然后看向日瓦奇金。

“不确定,”中士沮丧地摇摇头,但眼睛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因为他见到谢尔盖的态度并非敷衍了事,于是便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但是他很可能去投奔城里的立陶宛同党了,这个塔里泰乌斯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手下有个叫‘波罗的海之帆’的秘密组织,西伯利亚的各大城市都有联络人。在伊尔库茨克时我们从他身上搜到过信件,但是因为寄收件人都是代号,而且经过多次转寄,追查不到来源。”

日瓦奇金从怀里抽出一叠卷得整整齐齐的“罪证”,谢尔盖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一连好几封都不是俄语,但是某种熟悉的感觉却让他的心脏一下子抽紧了,他虽然不会立陶宛语和波兰语,可是立刻认出里面有几封是保劳斯卡斯的笔迹……天知道那人坐在自己身边写过多少信!只是莫佳知道他看不懂,也不会多嘴去问,所以从来不遮掩。谢尔盖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几乎没有听到日瓦奇金向他抛出的问题:

“……有没有聚居区?或者有前科的立陶宛人?他们都有可能跟塔里泰乌斯有联系。”

谢尔盖的双肩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最近的噩梦里,波克罗夫斯基少尉的嘴唇一开一合,不断重复着那句意味不明的“开始了,开始了……”

但他不能在这里表现出异常,谢尔盖答应派几个人帮日瓦奇金追捕逃犯,打发他们离开后,自己却站起来,默默地装好手枪准备出门。古里耶夫依然站着没动,直到这时才开口道:“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您不必亲自抓犯人,我陪中士去就可以了。”

“不,你留在这里,我有事要出去。”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抓起外套,牵走银矿,然后便直奔自由人酒馆。

天快要黑了,保劳斯卡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安顿好同伴之后,还来不及坐下喝口水,便见到谢尔盖推开酒馆的门,焦急地环顾四周。然后他径直朝自己走来,脸上的表情让保劳斯卡斯立刻警觉起来。

“谢廖沙,今天来得这么早?”他依然微笑着招呼道。

“不早了。”谢尔盖的语气异常严肃,他把保劳斯卡斯拉到没人的角落里,“莫佳,有一件非常紧急、非常严重的事……如果你知道这个名字——维陶塔斯·塔里泰乌斯,他来找你了吗?他有没有跟你联系?”

保劳斯卡斯直视着他,尽力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大脑在几秒钟内高速运转,然后才回答道:

“谢廖沙,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是吗……是吗,那就好。”谢尔盖松了一口气,这是他想要听到的回答,他说服自己,事情断不会那样巧,从一千俄里外逃跑的犯人会正好躲在这里?即使莫佳与塔里泰乌斯有过通信,那并不能说明什么,莫佳的朋友太多了……

可是谢尔盖的身体依然在止不住地打战,仿佛受了冻一般,保劳斯卡斯握住他的双手,让他冷静下来,一边轻声道:“谢廖沙,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我。”

保劳斯卡斯为这句话而厌恶自己,因为他这样说的目的有一半并不是关心对方,而是为了了解追捕者的动向,可他却看着谢廖沙的眼睛说了谎,说自己没见过维陶塔斯,即使那个人刚刚在他的庇护下逃进酒馆,现在就躲在仓库。

谢尔盖告诉他,从伊尔库茨克来的人已经追到了城里,而塔里泰乌斯有可能会向立陶宛同胞求助,“莫佳,千万小心,别跟他扯上关系,你会有危险的……”

“当然,当然。”保劳斯卡斯拍了拍他的头,试图缓解对方的紧张,然后他为谢尔盖倒了一小杯白兰地,“谢廖沙,你太累了……喝点酒,然后回去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

谢尔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让酒精的安抚作用渐渐渗入身体,莫佳的话让他放下了心,甚至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他便借口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先告辞回去了。

保劳斯卡斯目送着他离开,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米柯蒂斯掀开门帘,从后面的厨房里钻了出来,显然他刚才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他抱着双臂,一向热情好客的眼中神色冷然。

“现在怎么办?他迟早会知道的。”

保劳斯卡斯猛地转过身,“你在偷听?”

米柯蒂斯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得了吧,我并不比你更卑鄙,保劳斯卡斯。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保劳斯卡斯咬着牙怒视了他一会,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思考了片刻之后,说:“维陶塔斯不能留在这里,太显眼了,很快会有人来搜查的,先把他转移到我家的地下室,那里知道的人不多……如果被发现,我不会牵连你们。”

米柯蒂斯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一声,“保劳斯卡斯,你难道没有想过把维陶塔斯交出去?取得当局的信任,你和谢尔盖·别洛夫的关系也不会受到影响,如果维陶塔斯被敲掉了,你就是‘波罗的海之帆’的领袖。反正他的精神也不好,成不了什么事,牺牲一个人却可以保全大局,你真的没有想过这样做吗?”

保劳斯卡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没有,我绝对不会背叛朋友。”

米柯蒂斯的眼神终于柔和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冷酷无情的瞬间只是幻觉,一眨眼就又回到了酒馆小老板的状态,他抱歉地说:“我知道,你是个高尚的人,我只是……有时为你感到难过。”

傍晚时分,保劳斯卡斯把同伴塞进运货用的马车,趁着夜色降临回到了自己的家。

木匠街上寂静一片,只有零星几间屋子透出灯光,维陶塔斯好不容易从之前的追捕中逃脱,此时依然惊魂未定,好几次遇到颠簸,便吓得弹起来,每隔几秒钟便朝车窗外望去。

保劳斯卡斯把几箱酒和布匹也一起卸下车搬进屋子,维陶塔斯跟着他走进昏暗的室内,打量了一番这座两层带阁楼的木制房子。

自从1824年被流放之后,他有四年没见过爱学社的朋友了,如今各自的模样都有了改变,保劳斯卡斯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与从前大学生的样子判若两人,但显然他没有挨饿受冻,也不曾受过肉体上的苦,维陶塔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与自己境遇的分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来,即使侍奉同一个理想,上帝却向不同的人索取了不同的代价。

“为什么不点灯?”

“没有必要。”保劳斯卡斯简短地说,这里只是个用来睡觉和放东西地方罢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他熟练地移开书柜,露出狭窄的地下室入口,“听我说,维陶塔斯,你暂时藏在下面,不要出声,不要弄出动静,没人会知道你在这里,只要躲过这几天,等追捕你的人离开托木斯克,我再想办法把你送出城。”

维陶塔斯点点头,朝那道窄门跨出一步,但是他又回过头来,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这么说,我即使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别胡思乱想!”保劳斯卡斯握了握他的手,发现对方的掌心一片冰凉,“也不要乱动箱子里的东西,别碰枪,我怕会走火,食物和水我会送下去的。再忍耐几天,维陶塔斯,很快你就自由了。”

他的朋友抽出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地下室里去了。

 

 

 

日瓦奇金带着手下的两个兵,还有谢尔盖派给他的三个人,分头追查塔里泰乌斯的行踪。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了本地最热闹的立陶宛裔聚集区——自由人。当然,不光是来自波罗的海的居民,德裔、波兰裔,还有茨冈人都喜欢聚在那里。

谢尔盖找过保劳斯卡斯的第二天,日瓦奇金就带人去搜查了酒馆,但是一无所获,这个地方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经过,塔里泰乌斯的长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容易在人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终倒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想出了办法,他叫费里德里希,在谢尔盖的流放事务部里一直担任文职。他的思路很简单:“犯人很有可能投奔了同伙,而同伙又曾经与他通信,那么我们手里的证据,就有可能留下了接应人的笔迹,而这个人如果跟其他人有过联络,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可以问问这儿代写信和读信的人,他们懂翻译,还能记住几百种笔迹和书信风格,说不定能认出谁是塔里泰乌斯的联络人。”

日瓦奇金赞同他的推理,沮丧的心情稍微振奋起来,他对弗里德里希说:“那就这么办!你先回去跟别洛夫中尉说明一下情况,顺便代我向他致谢。”

弗里德里希欣然领命,因为看看天色也快到下班的点钟了,他可一点也不喜欢出外勤,这两天跑东跑西可把人累死了。

谢尔盖果然还在办公室,他听着属下的报告,有些心不在焉,打发弗里德里希走了之后,越来越感到心烦意乱。虽然保劳斯卡斯昨天说过,他与逃犯没有接触,可是如果事情发生了变化呢?如果日瓦奇金追查到他们之间有过联系,对莫佳不利呢?“波罗的海之帆”的联络人……莫佳会是其中之一吗?这件事在谢尔盖眼中算不得什么罪过,可是省长和总督却不会这样想。

心头的不安大声鼓噪着,他再也无法呆坐在椅子上,谢尔盖决定再去找他一次,即使不看在……不看在他们之间感情的份上,保劳斯卡斯救过自己的命,在危机面前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然而,保劳斯卡斯不在自由人。米柯蒂斯和玛尔纳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们两个执意留下谢尔盖吃晚餐,说今天有新鲜的芦笋鲱鱼,无论如何必须请他尝尝。谢尔盖压抑着心头的焦躁,勉强吃完了饭,也没有告辞,便骑上马往木匠街奔去。

一个多月前他去过保劳斯卡斯的家,那时是为了枪支武器,莫佳手里的装备库存让他感到惊讶又佩服,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印证了一件事:莫佳的确有一份秘密的非法职业,而不止是酒馆的合伙人或者帮工。

他敲了很久的门,仿佛要从死神的口中听到回应。银矿站在黑漆漆的街上,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细缝,谢尔盖看见保劳斯卡斯的一只眼睛,那人很快伸出手把他拉了进去,然后立刻关上了门。两个人在黑暗中面对着面,不稳定的呼吸近得快要贴上彼此的脸。

“谢廖沙?你不该在这里。”

“莫佳……你没有什么隐瞒着我,对吗?”谢尔盖轻声道,但他已经猜到答案了,“不,这不重要,无论你在做什么,立刻停下来,已经有人盯上你了,我不想看着你——”

“别说话,嘘。”保劳斯卡斯忽然捂住他的嘴,静默了几分钟后才松开,“谢廖沙,跟我来,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保劳斯卡斯似乎在这几分钟内做了决定,他紧紧地扣住谢尔盖的手,在几乎不透光的走廊上慢慢移动,老旧的木地板发出“吱呀”的诡异声响,有几处蜷曲翘起的地方差点把人绊倒。谢尔盖不是第一次觉得这栋房子像个鬼屋,他不明白为什么人能住在这种地方……也许白天已经透支了莫佳身上的阳光?让他不得不在晚上躲回魔鬼的洞窟?

他被引到沙发上坐下,保劳斯卡斯终于点起了灯,他把蜡烛插上烛台,可偏偏就在这死寂的时刻,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准确地说是砸门,不仅如此,谢尔盖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日瓦奇金中士大吼着,如果再不开门就把那扇破木板踹开。他站了起来,急促地说:“他们来了,莫佳,不要回答任何问题,让我来——”

“砰!”的一声巨响,保劳斯卡斯家的门板应声而碎,日瓦奇金和他的两个手下冲了进来,却在看到谢尔盖的时候惊愕地呆住了。

“长官!我们找到了可靠的线索,接应塔里泰乌斯的人就住在这栋房子里,叫莫德斯塔斯·保劳斯卡斯,他……”然后日瓦奇金停了下来,他不认识长官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那个“同伙”。可是这却让他更加困惑了,他大步走上前,把脚下的木板踩出尖利的叫声,“您已经找到他了吗?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为什么不……”

日瓦奇金还未说完,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他双手按住腿部,整个人跪倒在地,然后谢尔盖听到了第二道枪声,子弹是从地板下发射出来的,连续三颗死死地钉住了日瓦奇金,等到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

“维陶塔斯,住手!给我住手——”保劳斯卡斯灭掉蜡烛,扑向谢尔盖,把他压在自己身下,一边朝地下室的方向大喊道。可是枪声并没有停止,他几乎能听到维陶塔斯给枪上膛的声音,好像突然疯了一样。日瓦奇金的尸体向旁边歪倒,露出被子弹打出窟窿的地板,另外两名士兵也怒吼着拔出手枪,朝地下室的方向射击,他们谁也看不见谁,完全凭着印象和脚步声辨认方位。谢尔盖听到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下方传来的受伤的痛呼,可是此时此刻他想到的不是大家命在旦夕,他应该出手制服歹徒,而是一件他早就知道的事:莫佳果然没有对他说实话。

可怕的一分钟过去了,对射的枪声已经停下来,保劳斯卡斯终于放开了他。房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震耳欲聋。

谢尔盖撑着站起来,他的双腿抖得厉害,他走到那几具尸体面前,用手指摸索他们消失的呼吸,可是他没有找到,一个也没有找到。

“谢廖沙?”保劳斯卡斯的呼唤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反而是又一声枪响离得很近,谢尔盖感觉左脚上一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至少疼痛和灼烧的感觉是鲜明的、是他可以理解的,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是欢迎它的。

然后他身子一歪,倒进另一个人的怀抱中。他的意识很清醒,在那一刻谢尔盖确信,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清醒的时刻。

 

 

注:

[1] 在本文的设定里,保劳斯卡斯和维陶塔斯都是维尔诺大学的学生,1823年的时候参与了有独立倾向的“爱学社”的活动,后来被揭发,遭到轻重不一的惩罚,维陶塔斯走得比较远,去了伊尔库茨克,保劳斯卡斯只是流放到托木斯克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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